萨迦寺，那面书写千年的墙

站在这堵墙面前,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感觉--黑暗中,那种从历史深处传来的震撼,让人恍惚。

　　这是距日喀则西南130公里的萨迦寺。早就听文物界的人说,萨迦寺是第二个敦煌。

　　7月6日下午,走过一重重青色的山峦,走过一块块金黄色的油菜田,到了夹在岗底斯山脉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萨迦县。小小的萨迦县,依附着庄重的、庞大的萨迦南寺,如果不是有学校和县委、县政府小小的院落,你很容易认为这只是个小村庄。

　　初进萨迦寺,与其他藏传佛教的寺院相比,的确非常特别。

　　萨迦北寺由贡觉杰布初创于1073年,现已成为大片的废墟。保存完好的南寺,系八思巴于1268年扩建而成。萨迦派是藏传佛教四大教派之一。

　　特别的是它碉堡似的寺院格局,女儿墙上有垛口,四角有碉楼,甚至还有护城河的痕迹,看来历史上也兼有军事用途。紫红色的城墙上,涂有黑白两色的竖道,这是萨迦派的重要标志：紫红色像征文殊菩萨,黑色像征金刚护法神,白色则像征观音菩萨。三色如花,萨迦派又被称为“花教”。

　　站在大殿里,听维修办公室的贡觉讲述萨迦寺的故事：

　　那四根大柱,最大的那根,三人才能合抱,叫忽必烈柱,说是元朝皇帝忽必烈钦赐；一根叫黑血柱,当年锯的时候流过血；另一根叫野牛柱,是野牦牛拖来的,在翻越宗拉山口时,牛累得直哭；最后那根,叫老虎柱……大殿里还有金碧辉煌的释迦三世佛、萨迦五祖塑像。与其他教派不同的是,萨迦教主的传承并不通过寻找转世灵童完成,而是世袭的。因而萨迦教主可以结婚生子。我们看到了现任教主萨迦仁波切一家的照片,他的三个儿子中,一位着白裙,将继承教主之位,并可以结婚,另两位做喇嘛装束,将终生供佛,不能结婚。

　　看了这一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萨迦寺叫做“第二个敦煌”？

一位寺僧举着灯烛引领我们哈着腰穿越主殿中一个小小的通道,等我们直起身来时,已惊讶得不能言语：神佛们的背后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所在,有如幽深的时光隧道,壁立而起的,是一面硕大的经墙！这面墙全由一格一格的经书堆砌而成,粗粗测量一下,高约9米,宽约60多米！仿佛万里长城的一截,飞身来此,掩埋下无数的智慧与情感。

　　一共是84000部！

　　我一下子失去了想像的能力,太沉重、太意外、离自己的经验与文化太遥远！

　　一千年的时间里,就在这萨迦寺里,一代又一代的僧人持笔蘸着金汁或墨汁,用梵文或藏文,一笔笔虔诚地翻译着、抄写着、膜拜着。

　　行走在这面墙前,没有光,没有声音,却好像拥塞着千百年来抄写经书的高僧们的呼吸,触摸得到他们的手泽。他们的灵光,在高耸的经墙上闪闪烁烁,滴沥而下,让我们为自己的凡俗与无知而汗颜。

　　尽管我们后来还看到了据称画自元代的七十二坛城等上万平方米的壁画,还知道寺内还藏有3600多叶用藏、汉、蒙文书写的价值连城的贝叶经,但,它们都没有那堵经墙来得震撼。

只凭这一堵墙,萨迦寺就无愧敦煌--想一想,王道士当年发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藏经洞呵！

　　遗憾的是,这84000多卷经书,至今无人整理过,仍然保持着它的原始状态。虽然,我们知道高原上由于干燥缺氧,对保存纸质文物极为有利,但,还是免不了忧心忡忡。

　　与我们同行的西藏文物专家,谈到萨迦寺,谈到萨迦的壁画与经书,也遗憾地说：我们了解得太少,太不够！

　　如果有人能细细地研究整理这84000多卷经书,并公诸于世,我相信,那份巨大的冲击力,绝不亚于敦煌。

　　那会是谁呢？我们期待着。

　　当我们离去时,萨迦寺正好开始一年一度的“牙内”(藏文译音),为期一个半月,因为夏季正是昆虫繁殖、出没之际,为免杀生,僧人们一律不能外出,集中于寺内念经、做法事。

　　只有一个藏族的小女孩尾随着我们,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铅笔！铅笔！

　　她只是想要一支铅笔！

　　联想起那面充满智慧与神秘的经墙,再看看眼前荒村中渴望文化的小女孩,她的声音与高僧们遥远的呼吸,一同感动着今天的我们。